無法實現精確的短期、確定性地震預測(即準確預報何時何地發生多大震級的地震),但AI/ML技術在理解地震過程、識別潛在前兆、改進地震危險性評估和早期預警方面取得了顯著進展。
以下是主要應用方向和技術進展:
一、 AI/ML 應用于地震預測/前兆識別的核心領域
地震活動性模式識別:
- 目標: 分析歷史地震目錄(時間、位置、震級),尋找可能與未來大地震相關的異常模式(如地震空區、叢集、平靜期、b值變化、遷移模式)。
- 技術:
- 聚類算法: 識別地震叢集、時空遷移模式。
- 時間序列分析: LSTM, GRU, Transformers 等模型分析地震發生頻率、能量釋放的時序變化,檢測異常平靜或活躍期。
- 異常檢測: 孤立森林、一類SVM、自編碼器等檢測偏離“背景”地震活動的異常事件或模式。
- 圖神經網絡: 將地震臺站或斷層分段視為節點,地震或應力傳遞視為邊,構建圖網絡,學習復雜相互作用和潛在的前兆模式。
地球物理和地球化學參數分析:
- 目標: 分析來自密集監測網絡(GPS、應變儀、傾斜儀、水位/水溫井、氡氣等)的連續數據流,尋找震前可能存在的異常變化(如地殼形變加速、地下水位/水溫突變、氡氣濃度異常)。
- 技術:
- 時間序列預測與異常檢測: 使用LSTM, Prophet, ARIMA等模型預測參數“正常”變化趨勢,檢測顯著偏離預測值的異常信號。深度學習模型能更好地處理噪聲和非線性關系。
- 多變量分析: 結合多種參數(如形變+水位+地震活動),利用ML模型(如隨機森林、梯度提升、深度學習)學習參數間的復雜耦合關系,識別更可靠的、跨參數的前兆組合信號。
- 降維與特征提取: PCA, t-SNE, 自編碼器用于從高維數據中提取關鍵特征,去除噪聲,突出潛在的前兆信息。
電磁信號分析:
- 目標: 分析可能與巖石應力變化和破裂過程相關的電磁異常信號(ULF/ELF/VLF頻段)。
- 技術: 復雜的信號處理技術(小波變換、經驗模態分解)結合深度學習(CNN用于圖像式頻譜圖識別,RNN用于時序分析),從強噪聲背景中提取微弱的、可能與地震相關的異常電磁特征。
InSAR 和遙感數據分析:
- 目標: 利用衛星雷達干涉測量獲取大范圍、高精度的地表形變圖像,監測震前緩慢的斷層蠕動或加速形變。
- 技術: CNN用于自動識別InSAR圖像中的形變條紋、相位解纏;ML模型用于區分構造形變、季節性變化、人為因素(如抽水)等干擾,聚焦于可能與孕震相關的形變異常。
地震波特征分析(用于余震預測和斷層狀態評估):
- 目標: 分析主震后余震序列的特征(如衰減規律、空間分布)或背景微震的波速比、剪切波分裂等參數變化,推斷斷層應力狀態和未來余震風險。
- 技術: ML模型(如隨機森林、神經網絡)學習余震序列的統計規律;深度學習用于地震波形分類、震相拾取精度提升,從而更精確地測定微震位置和計算波速變化。
地震危險性概率評估:
- 目標: 整合地質、地球物理、歷史地震等多源信息,利用ML評估特定區域未來一段時間內發生不同震級地震的概率(如制作概率地震危險性圖)。
- 技術: 將各種輸入特征(斷層活動性、滑動速率、地殼速度結構、應力場、歷史地震復發間隔等)輸入到ML模型(如梯度提升樹、神經網絡)中,學習其與未來地震發生概率的復雜非線性關系,比傳統物理模型更能捕捉數據中的隱藏模式。
二、 重要進展與代表性研究/項目
預測能力的提升(概率性/統計性):
- 一些研究在特定區域和特定時間尺度上,利用ML模型(如結合地震活動性和形變數據)顯著提高了對中等以上地震發生概率的預測能力,優于傳統統計方法。
- 基于AI的地震概率預測模型(如某些使用神經網絡或集成學習方法的模型)在一些回溯性測試和前瞻性試驗中顯示出潛力。
前兆信號的識別:
- ML方法,特別是深度學習,在從強噪聲背景(如電磁、地下水數據)中識別微弱的、可能與地震相關的異常信號方面展現出強大能力。
- 通過多參數融合分析,識別出一些物理意義更明確、統計顯著性更高的潛在前兆組合。
實時數據處理與早期預警:
- ML(尤其是深度學習)極大地提高了地震早期預警系統的效能:
- 更快速、更準確的震相拾取(P波、S波到時)。
- 更可靠的實時震級估算(利用P波初期特征)。
- 地震動預測:利用初始P波信息預測后續地震動強度(P波預警)。
- 雖然這不是嚴格意義上的“預測”(發生在主震開始后),但極大地縮短了預警時間。
案例與研究項目:
- 加州地震預報試驗: 長期進行基于各種算法(包括ML)的地震預測能力測試和評估。
- 中國地震實驗場: 在川滇等地區部署密集觀測網,積極探索利用AI分析多源數據(形變、流體、電磁、地震活動)進行地震預測研究。
- 日本、土耳其、意大利等國: 在強震活躍區利用AI技術分析高密度觀測數據(如Hi-net),研究地震活動性模式、慢滑移事件、前兆信號等。
- 學術界研究: 大量論文探索使用CNN識別地震前電磁/形變圖像異常,LSTM預測地震活動序列,GNN學習斷層網絡相互作用,Transformer分析多源時空數據等。
三、 面臨的重大挑戰
數據的“稀罕性”與不平衡性: 破壞性大地震是稀少事件,可用于訓練的“正樣本”極少,導致模型訓練困難,易過擬合或泛化能力差。
高噪聲背景: 地球物理信號極易受到各種自然(氣象、潮汐)和人為(交通、工業)噪聲干擾,淹沒潛在的前兆信號。區分真異常與假異常極其困難。
前兆的復雜性與非普適性: 地震前兆的物理機制尚未完全明確,且可能因地質構造、斷層類型、震級大小而異。在一個地方有效的前兆,在另一個地方可能無效。AI模型捕捉這種復雜性和區域特異性是巨大挑戰。
物理機制的可解釋性: 許多復雜的ML模型(尤其是深度學習)常被視為“黑箱”,其做出預測的依據難以用清晰的物理原理解釋,這降低了預測結果的可信度和對改進物理理解的幫助。
驗證與假陽性/假陰性: 嚴格評估預測算法的性能需要長時間的、前瞻性的、獨立于訓練數據的測試。假陽性(虛報)會造成不必要的恐慌和社會成本;假陰性(漏報)則導致災難性后果。平衡兩者極其困難。
數據質量、覆蓋度與共享: 高質量、長期連續、空間覆蓋足夠密的觀測數據是基礎。全球范圍數據質量參差不齊,數據共享也存在壁壘。
四、 未來展望
深度融合物理模型與數據驅動模型: 將已知的地球物理規律(如彈性理論、摩擦定律、流體擴散)作為約束或先驗知識融入AI模型架構(物理信息神經網絡),提高模型的可解釋性和外推能力。
多尺度、多物理場數據融合: 整合從微觀巖石實驗、密集臺網監測到衛星遙感等不同尺度和物理場(力學、電磁、流體化學、熱)的數據,利用AI挖掘其內在關聯。
發展更魯棒、可解釋的AI模型: 研究對噪聲更不敏感、能處理小樣本、可提供預測不確定性估計、且具有一定物理可解釋性的新型ML算法。
大型開放數據平臺與競賽: 建立標準化的全球或區域地震前兆研究數據庫和算法測試平臺,促進數據共享和公平算法比較(類似ImageNet在計算機視覺中的作用)。
長期堅持與謹慎應用: 認識到地震預測的極端復雜性,需要長期投入和耐心積累。當前應用重點應放在概率性預測、危險性評估、實時預警和加深對孕震過程的理解上,而非追求不切實際的短期精確預報。
總結:
AI和機器學習為地震預測和前兆識別研究注入了強大動力,在分析海量、多源、復雜的地球觀測數據,識別潛在異常模式,改進概率評估和早期預警方面取得了實質性進展。然而,受限于地震本身的復雜性、數據的稀缺性和噪聲干擾,以及模型的可解釋性挑戰,實現可靠、精確的短期確定性地震預測仍是全球性科學難題。 當前的研究正在朝著深度融合物理機制與數據驅動、發展更魯棒可解釋的模型、加強多源數據融合的方向努力,目標是逐步提高對地震發生規律的理解和概率性預測能力,為防震減災提供更科學的依據。AI是強大的工具,但破解地震預測之謎仍需地球物理學家、地質學家和數據科學家的緊密合作與長期探索。